从美国芯片法案看反向和平演变

Original 李子旸李子旸 2024-01-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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著名的美国经济学家米尔顿·弗里德曼晚年曾经说过一句话：美国早晚会变成一个社会主义国家。

弗里德曼是自由市场经济理论的领军人物。他说这句话，是在慨叹和反讽，是在说美国会有越来越多反市场、反自由的政策和做法，最终会从资本主义国家变成社会主义国家。在弗里德曼那里，社会主义是个贬义词。

弗里德曼的反讽似乎成了预言——并且是正在成为现实的预言。最近，美国政府通过了芯片法案。法案规定：美国政府提供五百多亿美元的补贴，吸引企业到美国设厂生产芯片；并且，拿这个补贴的条件是，企业不得在中国大陆设厂生产芯片。

从自由市场经济理论的角度看，美国的这个芯片法案是赤裸裸的政府干预市场，而且是简单粗暴、近乎不讲理的做法。在自由市场中，资源应该由“看不见的手”来指挥，而不是由“看得见的手”——政府补贴来指挥。产业政策是邪恶而愚蠢的。而且，生产、消费应该是全球化的，以利润最大化、投资人收益最大化为目标。既然如此，为什么要设法阻止企业到中国生产芯片呢？这不是反全球化么？

以往，类似的政府干预政策，都是社会主义、计划经济国家才有。美国高举自由企业、市场经济的大旗，一向都是高声反对这些政策。可如今，美国这“浓眉大眼的，也叛变革命了”，居然开始推行社会主义、计划经济的政策。

实际上，就在几年以前，我国经济理论界曾经围绕是否应该实行政府产业政策展开辩论。自由市场派认为不应该，批评政府产业政策是想要“重返计划经济”，并预言所有的产业政策都必将失败。

在辩论中，美国经常被自由派经济学家作为例子，证明市场不受干预的自由运转，比政府产业政策更高效、更灵活。这才刚过几年，美国就反其道而行之，开始大力推进产业政策。这不免让那些支持美国的自由派经济学家有些尴尬。

冷战开始以来，美国一直致力于和平演变，也就是用非军事手段把社会主义国家“改造”成资本主义国家。冷战的胜利，似乎表明美国的和平演变取得了辉煌的胜利。

耐人寻味的是，后来，事情的发展变化，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。美国虽然打赢了冷战，搞垮了苏联，但最近几十年的整体态势似乎是：在资本主义、社会主义两种制度的较量中，资本主义渐渐落了下风。

其中一个明显表现就是，和平演变的方向正在逆转。以往是资本主义和平演变社会主义，现在，变成了社会主义和平演变资本主义。美国正在越来越多的方面采取社会主义政策——比如政府产业政策，对市场的干预和控制，对自由竞争的管理和约束，等等，等等。弗里德曼那句反讽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现实：美国变成了一个社会主义国家。

那么，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种制度，到底孰优孰劣呢？

从本义来说，资本主义制度指的是，制度核心是追求资本利益的最大化，也就是资本增值最大化，直接说就是尽可能多赚钱。社会主义制度的核心则是社会整体利益最大化。这个社会整体利益，有时候和多赚钱是一致的，但很多时候，并不一致。

拿芯片行业来说。美国原来是全世界芯片行业的领导国。主要的技术、设备乃至行业标准，都源于美国。但美国后来放弃了很多芯片相关产业，任其外流到其他国家。主要原因就是芯片业不赚钱。

芯片行业的特点是投资大、盈利周期长、市场波动大、技术更新快。这些特点决定了，投资芯片业的风险很大、收益却并不高，甚至经常亏损。华尔街早就对芯片业没什么兴趣了。这是美国逐渐放弃很多芯片相关产业的主要原因。

也就是说，市场经济“看不见的手”告诉美国人，别干芯片这一行了，去干那些赚钱更多更快的行业吧，比如金融业。

可是，芯片业虽然赚钱不易，但社会仍然高度需要甚至依赖芯片。也就是说，从赚钱的角度来说，国家没必要保留芯片业，但是，从社会整体利益的角度来说，国家必须保持并继续推进芯片业。

并非偶然的是，现在全世界芯片业大部分集中在东亚，主要是中日韩和中国台湾省。而这些东亚国家和地区，政府干预经济的色彩都很强烈，都不是纯粹的自由市场经济。最近几年，我国尤其在用政府力量和资源大力推进芯片业。

按照和平演变原来的逻辑，美式资本主义将要逐渐渗透、侵蚀、改变社会主义，那么，中国用国家力量推进芯片业的做法，将要转变为美式自由市场任由芯片业自由发展的做法。

事实是正好相反的。被改变的，是美式资本主义，而不是中国的社会主义。美国正在效仿中国，用国家力量推进芯片业。和平演变的方向，翻转过来了。

这是地地道道的大历史进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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